Skip to content
【作者李秋波】
在日益恶劣的社会环境下,我们美国华人和亚裔如何用智慧地保护自己,争取自己的正当利益,应该是我们经常思考的问题。我们既不能放弃尊严,一味的屈服隐忍,甘为二等公民,但也要知道如何搭桥结盟,赢得社会的广泛支持。
亚特兰大枪杀案之后,亚裔团体在各地组织了游行示威和聚会,许多非亚裔族群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极大的同情和支持,但这似乎是特例而不是常态。现实的情况是,对亚裔的歧视往往被美国社会漠视,人们对亚裔的诉求也常常是不以为然。为什麽亚裔的状况普遍得不到社会的同情呢?
“少数族裔的典范”(Model Minority) 的怪圈
社会中有个普遍的迷思 (myth) 就是亚裔都很成功,他们的成功乃是美国社会公正的写照,也是所有其他族裔应该效法的典范。这就是所谓的 model minority 的说法。
大多数人都是愿意为弱者打抱不平的。但在很多人看来,亚裔不是社会的弱者,而是成功的社会上层阶级。需要帮助和支持的不是亚裔,而是那些社会底层的非裔和拉美裔。
几周前,我们本地几个亚裔组织联合为亚特兰大的受害者举办了一个烛光纪念会,我也参加了。当我开车进入停车场的时候,看到人们开著宝马、奔驰、奥迪、特斯拉纷纷赶来,我突然想起了几年前我同一个非裔朋友的对话。
几年前,我去Costco打印一个标语牌:停止对亚裔的歧视/Stop Discrimination Against Asians 。店员是一个非裔小伙,他看到我的标语牌,很不以为然:“你们都那么成功,哪有什么歧视?”我当时解释了半天,我想他并没有被说服。这次看见那么多人开著豪车参加聚会,我似乎突然有些领悟了。
这次抗议亚特兰大枪杀案的活动之所以得到各族群潮水般的支持和响应,我想很大的程度上也是因为受害者大多是社会底层,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同情。相比之下,华人诉常春藤大学入学歧视亚裔,就没有得到社会上的多少支持,因为你可以很容易说服人们雪中送炭,但比较困难要求人们锦上添花。
漫画上图写到“疫情前,是少数族裔的典范”,下图写到“疫情发生后,被视为病毒”
更为甚者,诉常春藤不仅仅没有赢得同情和支持,反而招来反感和排斥:这一群贪得无厌的自私者,只知道要,不知道给。
亚裔有没有被歧视?
很长的一段时间,亚裔是不是受到歧视,是一个很有争议的问题。
有很多华人,左派右派都有,不认为有歧视。常听到的说法是:
1.我刚来美国的时候,有那么多美国人对我伸出援助之手,哪儿有歧视呀?
2.我在美国过的很滋润,从来没感到有什么歧视呀。
3.某某某的孩子得到了哈佛耶鲁的奖学金,咋会有歧视呢?
4.某某某成为了公司高管,或在政府担任要职,怎么说有歧视?
但在过去的几年里,大家似乎开始感到越来越多的歧视了。比如最近针对亚裔老人和妇女的攻击,等等。
其实,歧视的现象是动态的。当美国经济繁荣,机会很多的时候,歧视的现象就会少很多;但是当美国经济出现问题,机会在减少,作为多数族裔的白人就不再那么慷慨大度了。加上移民增加,移民的社会地位日益上升,白人的危机感就会跟著一起上升,歧视也就会随之上升。
自2000以来,特别是2008次贷危机之后,美国的经济是外在繁荣,内在虚弱,社会的贫富悬殊在加剧,白人的蓝领实际收入一直在下降,即使是白人的精英,也对日益强大的中国产生了畏惧感,这种畏惧感自然地导致了整个白人社会对东亚裔族群态度的微妙的改变。美国失去了自信,歧视现象便越来越普遍了。
当初当我们像难民一样的来到美国,我们是很容易得到同情和接纳的。但如今我们同别人竞争同等的机会,而且这种机会并不是很多,我们会真正开始体会什么叫歧视,什么叫根深蒂固的歧视。你要同情,我可以给你;但你若要平等和尊严,这就有点困难了。
我们东亚裔在欧裔人眼裡的形象是,当他们说话的时候,我们安静地听,还不住地点头表示同意。欧裔专家才是真正的权威,欧裔人的观点是毋庸置疑的。在我们按这种“少数族裔的典范” 的模式行事,让他们能保持这种居高临下的地位时,我们同他们一定是相安无事的。可当我们开始问问题,持不同意见,甚至有些抱怨,要求机会均等的时候,他们就会无比诧异,不解,最后打压。在这裡没有白左白右的区分,他们的反应是几乎是一样的。我想参加过各蓝州郡教委关于教育改革方案论证的华人朋友都深有感受。
从有钱到有影响力
(From Affluence to Influence)
咱们华人大多是实用主义者,我们不管什么政治左右还是主义东西,闷声发财才是正道。所以我们华人中有钱的人不少,有社会影响力的人不多,不管是在北美,还是在东南亚,还是在欧洲。
不过华人的政治意识也是在日益提高,开始认识到影响力的重要性了。因为在西方的民主制度下,if you are not at the table, you are on the table (如果你不是在桌旁就餐,你就是桌上盘中之餐)。
那我们如何从有钱到有影响力呢?这裡我提出三个建议:
1. 搭桥和结盟
build bridges and form coalitions
什么叫搭桥?搭桥就是向同别的族裔伸出友善的手,建立友好关系。这是建立利益同盟的必要的第一步。
华人在美国的人数是极少数,光靠我们,连学区委员都很难选上。如果不搭桥结盟,我们会永远是边缘人。
可我们一些华人做的是往往不是搭桥,而是拆桥。我可以举如下两个例子说明:
第一,傻乎乎地冲在反移民的最前线,被白人种族主义者当枪使。我们的族裔非法移民也不少,只不过是美国法律给华人非法移民一个便利,就是可以申请政治庇护,人家“老墨”就没有这个便利。即使我们这些读书工作移民的“高等人士”,只不过是移民法给了受高等教育的人群一些便利而已。我们得了这些法律便利的人,就容不下底层人群去争取法律上对他们给予一些便利?
第二,反AA把自己放到非裔和拉美人的对立面。你可以诉哈佛,其实很多人都反感高校的入学标准,让有钱人可以通过捐款进入名校。但你不去反对这,你去反AA, 要跟弱势群体争食?非裔拉美裔在名校中的人数本来不多,即使他们人数减半,能为我们的孩子争取多少的好处?如果我们要争,就应该向上抗争,而不是向下挤压。美国有一句话描述某些人:kiss up and kick down,谄上欺下,我们华人千万不要做这种人,我们要做同情软弱抗拒权贵的人。
想看更多剖析反AA相关的文章?请前往:反对AA高喊教育公平,面对拼爹突然装聋作哑
上面说的是不要拆桥,但回到搭桥的话题,如何搭桥?搭桥的第一步就是要关心别的族群的诉求。如果我们希望别人关心我们的诉求,那我们也得关心了解别人的诉求。如果我们希望别人加入我们的聚会和抗议,那我们有没有加入别人的聚会和抗议呢?当无辜的非裔被警察枪杀,我们有没有同非裔社团站在一起,支持他们的抗争?当穆斯林被歧视的时候,我们有没有站出来为他们说公道话?我们有没有关心越南裔,柬埔寨裔,韩裔,日裔,印裔的诉求?当我们不仅仅是只关注自己的事,而是试图去了解关切其他族群的事情的时候,我们就是在搭桥。搭好了桥,才有可能建立联盟,增强我们的影响力。
2. 放弃一点得到更多
我们在争取自己的权益中有时候会犯的一个错误就是寸金必夺寸土必争。其实,真正的智慧乃是知道取舍,学会放弃一点,而在长远角度看反而会得到更多。比如,在大学入学的这个问题上,我们很多华人觉得我们的孩子同非裔和拉美人比,吃了很多的亏。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但问题是,这是不是我们不能放弃的最重要的抗争?
华人因为文化原因,对教育和文凭极度重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其实,我们的孩子在社会上在职场里会遇到玻璃天花板(或“竹子天花板”),是因为他们的文凭不够亮、学位不够高吗?多一些常春藤文凭就能改变华人没有社会影响力的状况吗?
作为极少数的华人,要有影响力,就必须同别的族群形成利益联盟。如果我们铁公鸡一毛不拔,谁会同我们联盟?如果我们一点都不知道放弃,只知道争争争,我们就会成为孤家寡人。所以华人社区必须要学会如何取舍的政治智慧。
3. 互相帮助提携
华人独立性很强,不求人,靠自己。所以当华人取得成功占据要职的时候,往往不会去提携帮助其他的华人。有时候不仅仅不帮助,为了“避嫌”,在要职的华人有时候还会主动排除华人,因为不能“任人唯亲”嘛。这就是中国文化的烙印。
但在多民族文化的美国,如果华人要建立社会影响力,单打独斗是不够的。
当然,我并不是提倡华人拉帮结派只用华人,Diversify是很重要的。我只是提倡在要职之上的华人不要排除自己的族裔,而是要给有资质、有能力的华人提供帮助和机会。
结语
随著美国面临日益崛起的中国的挑战,美国国内对华人和东亚人的歧视和打压一定会日益增强,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历史的重演。在七十年代中到八十年代末,日本经济腾飞,给美国的自信和国际地位带来了极大的衝击。在那段时间,美国的反日情绪高涨,东亚裔美国人也遭受了很大的衝击,最典型的案例就是陈果仁谋杀案(the murder of Vincent Chin)。
历史就是这样,它虽然不会完全重覆,但会有惊人的相似。我们从过去一年内发生的针对东亚裔族群的暴力事件中就可见一斑。在这种日益恶劣的社会环境下,我们美国华人和东亚裔如何用智慧地保护自己和家人,争取自己的正当利益,应该是我们经常思考的问题。我们既不能放弃尊严,一味的屈服隐忍,甘为二等公民,但也要知道如何搭桥结盟,赢得社会的广泛支持。社区领袖和活动家们更是要提升自己的政治智慧,不要干拆桥招众怒的事情,要知取舍,该争取的大胆地争取,该放弃的大度地放弃,多结友少树敌,为华人和东亚裔在这个多族群多文化的美国大千社会中赢得我们应有的一席之位。